中国文化中讲究“技可进乎道，艺可通乎神”，中国的美学包容了现实主义、浪漫主义、现代主义，又不同于这些，中国美学是写意主义，是草书主义，“写意”这是一种最讲天才、最讲自由、又最讲法度的富于想象力的独一无二的艺术形式。美学家韩玉涛先生认为，“草意，渗透于中国一切艺术中，它更是绘画的生命。”所谓“草意”就包含了“写意主义”的两个要点：一是风骚之意，二是草书笔法。风骚之意指的是诗的境界，草书笔法指的是天地之心。二者相辅相成，缺一不可。徐悲鸿先生认为：“艺分两大派，曰写意，曰写实。”写实乃“近于物者”、写意则“入于情者”。
“入于情者”方为“艺之至者”。这就是用中国美学术语来统领西方，对西方不仅不媚，而且有民族精神的傲骨在。写意精神的内质就是民族自信。
二十一世纪呈现的是中国大开放、大发展、多元的、自觉的、全方位容纳、汲取到再发现和再创造的时空语境，是抒发家国情怀，创造时代精神的中国水墨画家蓬勃出“写意精神”的时代。
中国画是代表中国文化集大成的艺术文化形态，古人讲过“读万卷书，行万里路”，本质上就是在“务本”与“笃行”间修行和明德。石涛说“一画开天”这个“天”就是画者的心境，而这个“一画”就玄妙了。相对于这个“一画”，“搜尽奇峰打草稿”就很容易理解了。中国画随着时代的发展在当代所呈现出的艺术形态，尤其在水墨山水和水墨花鸟艺术方面是多元的，当代中国画的传承方式自然也是多样的，在全新的社会文化环境中，艺术院校教育和艺术实践占了主流，而传统的拜师私授、登堂执弟子礼形式，客观上所阐发的理念和语境也发生了变化，从实践目的、方式到主体身份的构成，围绕“务本”与“笃行”概念，再来观摩赵华双、王晓凯师生的水墨画联展就会有所启示和发现。
一
多年前，我以《赵华双的水墨写意精神》为题，认为赵华双“在写意性的创作中通透自觉，实在高明。他解决了写意性绘画的属性成分之难题。把写意性水墨花鸟画上升为具有‘写意精神’的自觉意识阶段。”同时，赵华双完成了在“水墨表性”与“水墨内质”间的逾越，这个逾越就是“写意精神”的自觉。有了意识的自觉，就有了思想的深度和“笃行”的远度。赵华双的“务本”贯穿于他的思想和行动间。不仅是绘画，对于民族文化我们往往会陷入一个误区，会认为传统太深厚了，传统于我们而言无非是教条的、陈旧的，反而跟风趋势。这本是因人而异，但一个关键点是如何“温养”自身心性。
赵华双是懂得温养自身，且能敬畏传统的，这是一种大智慧。“技”不仅是一门技术，还是“道”的前提。多年来，赵华双晨霜夜雨奔走于四方，用心用情观察宇宙万物，大自然所滋养的万物性灵自然会了然于胸，温养于心。“我见青山多妩媚，料青山见我应如是”。见识、形态、气质，乃至眼力、禀赋无不滋养性灵，培植情操。这就是“技”的养成，离开技，谈乎道是行不通的。对于“技”而言，读懂传统，经受阅历的行为本身就是“技可进乎道”，这是需要学养支撑、心力滋养的。
而在这次联展中，他笔下的“物”非常自然地上升到“近乎道”。赵华双对他笔下的一些写意花草，承认了有一些来自吴昌硕，他说：“吴昌硕的画是经典！”他所要告诉观者的是格调境界，不是雕凿形似。这是非常自信的诚实，是对经典的敬畏！是“近乎道”的学养，是“入于情者”之写意精神的内质表现。
无疑赵华双的绘画实践，不仅仅体现在创作题材的简繁间，更有趣的是传达出内在性情的“有韵世界”。何为“有韵”？即书法的用笔与物象的写意绘画与水墨表现之间，赵华双是写意于心，写实于态。写意是有形的，这种形是有气息充溢其间，气息又是无迹可寻的，所以，赵华双做到了写意于心；而写实于态，在于能洞察物性，讲求格调，气象高古又清丽蕴藉。见笔见墨又感觉无笔无墨，就是考验每一个观看者的学养，是否会从作品中体会到气息在贯通，这就是因人而言了。
二
初识王晓凯要早于对他的水墨画的认知。
陈传席教授说过，“看画和看人相类，有经常相看而无动于衷者，有一见倾心者。”当然，我与晓凯仅仅有过短暂的交谈，他给我的印象是有思想、有激情。而此次他和恩师赵华双先生的水墨画联展，着实让我惊愕！对赵华双而言，正是“君门后起偏多秀，一卷春风又出新”。
一是极具绘画性，绘画性需要的要素是“写”而不是“描”，书写性就讲究“写”，写天地万物，写心中之气。晓凯的画，关键点在“写”，这是极其重要的禀赋。
二是极具宏观性，我们常说纸张如天地，丘壑在胸中。晓凯的画就在于咫尺有大开合，经营位置和笔墨掌控浑然一体。关键点在对“意”的经营。
晓凯跟随其恩师已经十年时光，在对水墨写意绘画的追求上，师徒二人则呈现出不同范式的水墨意象。这个范式的视野是在对待水墨的不同视角，而其中又如此协调和注重格调。“逸笔草草，不求形似”本是写意绘画的灵魂，在“似与不似”之间的审美语境却是十分难得的。我认为赵华双做到了写意于心，而写实于态，是“技可进乎道”的从容，赵华双的水墨写意创作内质于古人大写意涵养，外乎于对现代水墨意象的阐释，人、笔与心、境完成“入于情者”。当然，作为当代水墨写意花鸟画的代表人物，赵华双对于写意花鸟画的传统敬畏是有自己的禀赋和见解的，化为自身笔下随心而发的写意之境。而在对晓凯的水墨画的认识上，介乎于二者之间。晓凯的水墨创作是对现代水墨意象的外放，内心却是对自由心境的培育。
赵华双、王晓凯师徒在各自的笔墨语言体系和精神图腾上，为我们呈现出了水墨写意的精神世界。这是率性的自由、随意的优雅、水墨方阵中的突围、求索道路上的跳跃！我相信，这个联展仅仅是迈出的一个跬步，更期待的是在未来，水墨写意绘画的“艺可通乎神”者，就在赵华双先生和他的弟子王晓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