往事如云烟,转眼即消散。但有些事却似巍巍青山,随时间变得愈发厚重,比如我们每个人的小学时光,虽然当年懵懂无知,却都是人生中最甜的回忆。
我们村子不大,学校规模自然也小。一届一个班,20人左右,我这届尤其少,10人。那时小学是五年制,算上学前班,共六个班。老师四五个,有一两个要跨年级代课。他们多为民办,师范毕业的凤毛麟角,但这并不影响我们小学的成绩。老师们用勤奋弥补了学历上的不足,靠严厉激发了学生无穷的潜能,考试成绩年年排名镇上前列。
学校位于村子后面,背靠青山,为我们注入了大山的坚毅。学校坐北朝南,分前后两个院落,又被从大门进来的水泥板路分为东西两半,呈“田”字形,再配上进入校门前的那段小杨树路,又变成“甲”字状。我不知晓是地形使然还是刻意为之,一个“甲”字形的校园布局,终归是好的,融注了先辈们的期望。
进入大门,左面院落共四间房子,四年级、五年级的教室各两间。前面有一个水泥制的乒乓球台,凹凸不平的台面,残缺的台角,立放着青砖作网,十分简陋,却依然是我们的乐土。我们拿着木制的或缺了胶皮的球拍,甚至是石板、砖块,都能够快乐地玩耍。如果谁能拥有一个完整的带胶皮的球拍,会羡煞旁人。在这里,既有淘汰别人的喜悦,也有被别人淘汰的懊恼,经常会因打坏一个球而伤心不已。现在想来,当年的伤心事都是那么甜美。
右面院落有五间房子。两间教室,每年都是三年级占用;里外套间是教师办公室,外间老师们办公,里间让住校教师休息。院中的杨树上拴着一个条形的钢块,边上挂着一根粗钢筋,用钢筋敲击钢块时,便发出“当当”的声响,这便是我们的铃声,我们称作“敲钟”。当听到“当当当”连续三下的敲击声时,就是上课了;如果听到“当当”连续两下的敲击时,则是下课铃。如果有幸被老师安排去敲钟,每个小伙伴都会异常兴奋,无比荣耀,回家后还会将幸福传递。直到四年级时,我到镇上的小学参加考试,才第一次听到电铃声,才知晓原来铃声也可以用电来控制。后来,听腻了整齐划一的电铃声,对那古朴悦耳的敲钟声很是怀念。
沿着水泥板路往后,穿过一个砖砌的圆形拱门,便能看到一个高大的照壁,上面绘有图案,却已记不清楚。后院也分东西两院,规制与前院相同。西院是学前班、一年级教室,东院是二年级教室,还有几间比较破旧的房屋,门窗破坏,玻璃残缺,堆放着冬天取暖用的炭块和清扫卫生的工具。冬天,到了学校,男同学要负责收拾炉子。用火柱捅开火,把炉渣倒掉,用簸箕去后院装上炭块添入炉中。有时,火灭了,还得用布条和火柴重新生火,也得到后院取柴火。别看那时年纪小,这些活计都能做,虽常弄得手黑脸黑,男同学都争抢着去做。
每到秋天,落叶铺满校园,无尽萧瑟,却也别有一番景致。喜欢踩在落叶上面,听那“咔嚓”声响,仿佛自己在钢琴上演奏动人的乐曲。到了清扫的时候,挥舞着和我们一般高的扫帚,用力地清扫,在校园土地上划出一道道美丽的弧线。有时候老师一走开,我们也会如脱缰的野马般你追我赶,后院跑到前院,西院跑到东院,玩耍归玩耍,终会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任务。
冬天雪后,我们最盼望的时刻到了。打雪仗,你追我赶,冷不丁脖子里被灌进一把雪,迅速融化成水,那种酸爽,竟也那么美妙。待清扫完积雪,看吧,一个个奇形怪状的雪人便横空出世:它们或圆或方,或立或卧,有大有小,有美有丑,有的倒插一把扫帚作胳膊,有的插着两根树枝像鞠躬,有的鼻子是块黑炭如玩偶,有的鼻子是根玉米棒似小丑。真是形态各异,但各异的形态中都倾注着少年们的创意。
如今,母校已不复存在,被村里批为宅基地,成了村民的房子。坍塌的院墙、破损的房子也已换了新颜,但周围那些早已成材的大树,还在诉说着昔日的故事,牵动着我的心。
◆韩建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