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天来了，草木萌动。我想起了芦苇，它的嫩芽也将破土而出了吧？

　　前年开春时，朋友找我，商量共同开垦一块荒地。我觉得能体验一把播种和收获的幸福，爽快答应。

　　一个暖风和煦的周末，我和朋友拿着工具，来到看准的地边。这块荒地面积不大。我们先将地表上的杂草清理完毕，开始翻地。土质不算太硬，铁锹往下一插，脚下用劲，下面的土立马被翻了上来。

　　“哪有你这么掘地的啊？”突然，朋友扭过头来埋怨：“斩草要除根，尤其是对‘茅草’这样的根须，必须找到它的根底，一根根拽出来。”朋友边说边示范。于是，我也谨慎起来。可忙得满头大汗，却不见干活的进度。无奈只好另寻他处，转移到西边继续翻垦往年种过的一块菜地。

　　这块地因地势低洼，去年夏天，汇聚的雨水淹了不少蔬菜，所以我们在北面开挖池塘的时候，将多余的泥土运过来抬高了三十多公分。当我们准备干活时，发现这些新土里面也有许多“茅草”。春天一来，它们竟也焕发生机。因“茅草”的缘故，我们断断续续翻腾了五六天，才将土地收拾好。可一场雨后，“茅草”又出来了。颇有“野火烧不尽，春风吹又生”的劲头。

　　不过，转念一想，这里原本就是它们的家园，是我们在一步步剥夺它们的生存权利。在人类强者跟前，这一次次无言的抗争，就是它们的呐喊。我释然，生出一丝歉意。

　　出于好奇和钦佩，我顺手拿起几根“茅草”审视一番：嫩的根乳白色，脆生生的，用手轻轻一掐就断；但稍微有一点点发黄的根就没那么“脆弱”了，掐是掐不断的，很有韧性。我发现根越黄，其韧劲越大，除非用铁锹或锋利些的工具才能截断。顺着根往上看，它上部为节状，叶片为披针状，直挺挺的，质地比较硬。这是“茅草”？我有些疑惑。

　　记得小时候曾咀嚼过茅草的根，有股甜甜的味道。去年秋天的时候我还去药店买了点茅草根、藕节，再加上蜂蜜泡水喝。于是我嚼了一下手里的东西，并没有尝到甜味，这就更加使我纳闷。上网仔细查询，果然不是朋友所说的“茅草”，而是幼小的芦苇和它们的根系。芦苇根同样是一味中药，对于治疗肺热咳嗽等热性疾病和虚火口臭很有效果。

　　对于芦苇我们再熟悉不过了，经常可以见到它们林立在沟渠、河坡、水坑、地头等地方，尤其是芦苇在晚霞映照下迎风飘摆的身姿，十分美妙。芦苇的繁殖能力和生命力也十分强大，它们不苛求环境，不依赖其他，无论条件怎样恶劣，依然能够保持勃勃生机。据说，将干枯了的芦苇根种植在河坡上，不用浇水它照样活得很好，时间不长就会迅速蔓延，并扩展成连片的群落，具有很好的固定土壤、预防雨水冲刷的作用。

　　芦苇在日常生活中也很有用。芦苇穗用来作扫帚，简单而实用；芦苇花絮装进枕头里十分松软。过去我们睡觉的床席、枕席，盛干粮的筐子，挡风雨的门帘、窗帘，修房用的苇箔等都离不开芦苇。记得上初中的时候，凡是家住农村的老师，趁节假日都要赶回家编织芦苇制品去集市上卖，换几个零钱补贴家用。反正芦苇到处是，割来便是，只要愿意劳动就行。有的人手巧，编织出来的床席柔软、耐用，花纹各式各样，既好看又凉快。不过刚开始用时，席上多少有点毛刺，需要用湿毛巾擦拭一段时间，直到将席面擦得有点泛红，睡起来才又光滑又舒服。后来，随着市场上各类材料的兴起，芦苇制品渐渐销声匿迹。而芦苇也随着春夏秋冬四季轮换，在原野中孤零零地自生自灭，无人问津。

　　近几年，我在一些景区再次看到了芦苇的身影。一片片茂盛繁密、浩浩荡荡的芦苇丛，与古色古香的亭台水榭相互映衬，颇有些古风意境。

　　想来芦苇这一生，也是十分有用的，可以美化家园，改善生态环境，也可以制成多种物件，为人所用。我很欣赏芦苇默默无闻，沉静低调的生存状态。

　　◆崔建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