进入五月,虽早晚温差大点,但午时的气温已经很高了。槐花刚刚留香,桑葚已是成熟。
儿时,村里也有几棵桑葚树。桑葚挂枝之后,每天下午上学都要绕一条远路,去瞅一眼桑葚的成长状况。从小小的绿绿的开始,看到半红半绿,可常常是等不到果实成熟,一树桑葚已经失去了踪迹,因为早有人在半红时摘了去。我也曾尝过这种未熟的果实,一点滋味也没有。当时心里想,有什么人摘这不成熟的桑葚呢?那么难吃。不能等到成熟吗?每年看桑葚,每年都是在桑树顶上见到几只熟了的果实,或掉落地上被人踩烂的一圈圈黑点。童心就是童心。又是一季来又要看一季,只是心中仍然没有答案。稍大一些时,桑树已被砍去,便没有了绕路的习惯,也渐渐淡去了那纠结的想法。
现在想来,有些人有些事总是耐不住等待的。正如人生,何尝不是一种等待。生活的每个阶段都会有目标,围绕目标的一切努力,都是在等待一个结果,一个与目标一致的结果。努力是过程,在过程中目标只是个影子,实在无法确定。重要的是努力必须定下心来,去等待一个结果。这是考验。过程中有各种各样的困难,有光怪陆离的诱惑,总是在催促人们去放弃努力。然而果实终究是要成熟的,只是在生活中常常看不到。等不及成熟,生活真就没有了滋味。
又是一季,是桑葚成熟的时候了。我们几个好友相约一起行动。摘桑葚的地方是一个偏远的山坡下。这里原来是个自然村,现在人去院空,已经很长时间无人居住了。有十几棵桑葚树,也不知是原来的村民栽种的还是自然长成的,只知是徒步者看到的。我们来采桑葚不是专程,是在找一种形式,为了徒步更有些目的性而已。现在市场上有颗粒更大、味道更甜的桑葚。来到这处山坡下,桑树的枝头挂满了桑葚。有一多半已成熟了,也还有些未成熟的果实。地上也落下了一些熟透了的。我们到时,已有几个人在采摘了。见我们到来,他们便七嘴八舌跟我们说,今年的桑葚比往年更大、更多,是一个丰收年。有的人还说,在枝上要留一些果实,鸟儿会作为食物,人、动物、植物是一个体系,和谐才能共生。我们一边聊着,一边摘着桑葚。采摘的已不是果实,而是快乐,是人与人的友好。
说是采桑葚,实际每人也就采了一小点。留一些给其他还要来的人,也要留一些给鸟儿。现在有了一些采摘园,种了诸如樱桃、草莓,甚至是一些稀有的热带水果,让人们在休闲时体会一下收获成熟的喜悦,很受追捧,特别是孩子们更是喜欢。只是在大棚里的采摘和在野外的采摘那是天壤之别。人们为了生存,有时候会做一些违背自然规律的事,但人类的终极归宿还是大自然。
趁着天还不是很热,我们要翻过这座山头去到山那边的村里。这个村子我们隔一段时间就会去一次。
到了村里,我们来到了王大爷家。王大爷是单身老人,一个人两眼窑洞几亩地过了一辈子,现在八十多岁了。我们时常来看老人,顺便带一些生活用品。王大爷还能自己照顾自己,村里也很关照他,日常生活不是问题。我们的到来,使王大爷很是高兴。小院不大,我们在院的阴凉处坐下,一边和老人聊天,一边享受着农村特有的带着花草气息的空气。老人说今年一春天没有雨水,地里下种都是从井里抽水完成的,到现在玉米苗长势也不怎么好,盼着下一场透雨。我们说天气预报下周会有两天下雨。老人听了,脸上露出童真般的笑容,连连说,那就好、那就好。是的,与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的人,虽然已经不下地干活了,但那份土地情结永远留在了心中。播种、护理、收获,年复一年,成了生活的惯性,也成了生命的根。握住老人的手,那粗大的骨节,就记录着这一生的故事。快到午时了,我们把从村里小卖店买的吃食摆在窑洞的炕桌上,和大爷一块吃午饭。老人却非要炒个菜,炒个每次来老人必做的醋熘白菜。老人说客人来了,不做个菜怎么行。我们吃着聊着,这顿饭特别香、特别有味道。窑洞的清凉,盘坐的舒畅,和王大爷朴实而真诚的交谈,一瞬间快乐满满。临行前,我们把采摘的桑葚拿给老人。王大爷留了一些。他说桑葚好吃,但不易保存。他特别加了一句话:好的东西都这样,不能长久,一定要珍惜。
回来的路上,老人说的话成了我们议论的焦点。大伙都有感慨。人的生命中,总会有一些美好的事物。尽管每个人能遇到的不尽相同。但可惜的是,很多事如白驹过隙,有过,但没有珍惜,常常是身在福中不知福。其实,生活中每个人都有幸福,只是被一颗不幸福的心蒙蔽,便错过了很多幸福的事。如意和不如意总是相伴生的,只在不如意的情境中,便坏了情绪,即使有那么多如意事,也都顾不上感受了。而快乐的人都是有一颗快乐的心。阳光之下遍地灿烂。
眼前,久久地留下王大爷站在小院门口那个有些佝偻的身影,还有那童真的笑容。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