开门七件事,柴米油盐酱醋茶。柴火排在了第一位,试想,如果没有柴火,哪儿来的饭热菜香;如果没有柴火,冬天哪儿能有温暖。在古代,砍柴的人叫樵夫。“一担干柴古渡头,盘缠一日颇优游。归来涧底磨刀斧,又作全家明日谋。”宋代诗人萧德藻的《樵夫》,写出了樵夫生活的艰难。而唐代大诗人杜甫则写了一首《卖炭翁》,叙述了一位老人,靠烧木炭谋生,通过卖炭翁的遭遇,深刻地揭露了“宫市”的腐败本质。其实,这里的木炭也是柴火的一种。在古代,柴火还有一个名字叫“薪”,成语有“薪火相传”“釜底抽薪”;古人还把挣工资,称作拿薪水,意为打柴汲水,引申为用于支付柴米油盐等日常费用,从中也可看出柴火在人们生活中的重要位置。
过去的年月,家家户户院子旁,都会堆着一大堆柴火,供一年四季烧火做饭和冬季取暖使用。柴火堆的大小,能判断该农户的经济情况,有的媒婆说亲,也会用“柴火堆得像小山”来吹夸人家生活殷实。然而,有时候有的人家由于劳力不足或是其他原因,遇个下雨阴天,柴火不足,向别人家借柴火也是常有的事情。
那时的柴火主要有两种。一是软柴火,就是一些晒干了的高粱、玉米的秸秆或是树叶之类的东西。这类柴火结构疏松,被人们称为“忽叶叶”,不耐烧,火焰不顶锅,一阵旺火过后马上熄灭,做一顿饭需要不断地往炉膛里续柴。有一年腊月二十三,邻居王二婶一个人在家蒸馒头,和面蒸上后,忽然感到肚子一阵疼痛,要上厕所。她用的柴火就是晒干的玉米秸秆,续上火后就跑向院门外的厕所,等上完厕所,回来后火早已熄灭,馒头蒸下个半生不熟,白白损失好几斤白面。为此,二叔还和二婶吵了一架,那时的白面珍贵,二叔见白面损失也是心疼不已。另一种是硬柴火,就是一些圪针之类的小灌木或是树枝。这些东西相对软柴火耐烧一些,热量也大。那时的树枝家家都用,人人都捡,不好找。倒是圪针之类的灌木,生命力顽强,今年割了明年还能再长,长得相对旺盛。但割圪针却是件费时费力的活计,没劳力的家庭是无法完成此任务的。
我是家中的长子,割圪针就成了我一项重要的任务。秋冬之际,每逢星期日,只要没有别的紧要活计,我都要爬山割圪针。由于离家近的地方,人们经常光顾,圪针早已被割个精光,要想割到圪针,就得翻山越岭,涉河过坎,到很远的地方去。割圪针,一把镰刀,一个树枝做的叉叉,一条扁担,两条绳索就是全部工具。面对圪针,一手用叉叉使劲顶住,一手用镰刀往下割,得很用力才能割下来。割好后,再收拢到一起,用脚踩住,用绳索捆起来,插上扁担,挑回家里。这项活计需要小心谨慎,稍不留意,圪针就会在身上留下划痕。
有一年冬天,我在山上割圪针,由于圪针叉叉用的时间太久有了裂缝,我竟然没有发觉。于是,当我用左手拿叉叉压下去,右手用镰刀割的时候,叉叉裂成两半,圪针梢头返了回来,重重地打在我的脸上。我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,眼睛也睁不开了,过了很长时间才缓过劲儿来。万幸的是,圪针梢是当年新长出来的,还嫩,要是经年的,硬硬的,非破相不可。割圪针的危险,远不止这些,最让人担心的是遇上雷雨天气。有年秋天我和伙伴二平在山上割圪针时,忽然,电闪雷鸣,瓢泼大雨从天而降。我们两个人无处躲藏,只能坐在青石板上任雨浇淋。两人像落汤鸡,狼狈极了。雨稍微小了些,我们便收拾圪针回家。下过雨的山路,泥泞不堪,非常难走,为此我俩还摔了几跤,膝盖被磕得红红的。回到家里因为淋了雨,还感冒了好几天。
后来,结婚后,暂住岳父家。岳父家在县城,烧的是炭火,用的是白土泥抹成的火炉,最上面铺上一层钢砖,方便实用。说是炭火,烧的燃料大多还是煤泥,除非到了腊月蒸馒头或做年夜饭时,炭是极少用到的。和煤泥是一件技术活,不但要把煤和烧土像和面一样按比例搭配匀称,就连加水也得恰到好处。水加少了,煤泥不能成形;水加多了,煤泥稀,无法使用。和煤泥又是件力气活,不稀不稠的煤泥,有一定的黏度,需要一定力气。俗语说:“懒汉和稀泥。”和稀泥虽然省力气,但和出的煤泥不实用。做完饭后,“封火”还要掌握好度,封得太实,灭了;封得不严,煤就燃烧上来,不但耗费了燃料,还容易烧败,做饭时反倒没有火焰。使用炭火还有呛、脏、熏等弊端,做饭时,耗时费力。有时因为火力不旺,岳母急得团团转,就是做不下饭。一家人饿得饥肠辘辘,一点脾气也没有。
那年,岳母生病,妻子给家人做早饭。早晨起床后,妻子用火柱捅开火后,发现没有明火。妻子认为火灭了,急忙找来木柴放进火炉里,准备生火做饭。为了让火烧得更快一些,妻子见墙角有一小塑料桶汽油,便不假思索拿起来就往火炉里的木柴上倒。刚倒进一点儿汽油,“腾”的一下,一股火焰便从炉膛升起,吓得妻子扔下塑料桶跑出了厨房。火迅速燃着倾倒的汽油,厨房顿时浓烟滚滚。幸亏大家发现扑灭及时,才没有酿成火灾。但这件事也给妻子留下了心理阴影,从那以后,一见汽油就发怵。
1989年我住进了单位的“鸳鸯楼”。“鸳鸯楼”南北方向,中间一堵墙,将房子分成了一南一北两间房,夏天热,冬天冷,每家只有十几平方米,只能放进去一张双人床。我们住在窗户朝北的房子里,整天不见阳光,只有在清晨和黄昏,阳光照在楼道上,是一天中最温馨的时候。住“鸳鸯楼”最大的问题是吃饭,如果两个人吃在单位,就缺少了家庭的味道;如果一起吃,没有做饭的条件,因为在楼道生大火,是不现实的事情。唯一的办法是用土电炉。那时的电炉很多都是自制的,买个简易电炉盘,把电阻丝嵌进里面就能用。用这样的土电炉,实在不安全,但在当时是我家唯一的选择。就是这样,用起来也不方便,因为到了做饭时间,家家户户都用土电炉,用电负荷增大,保险丝就容易烧断。还有的人图省事,用铁丝代替铅丝,于是单位让电工给“鸳鸯楼”安上了限电器。但这也是治标不治本,没过几天,限电器就被烧坏了,问题依旧存在。
再后来,有了蜂窝煤,家家都买蜂窝煤炉放在楼道上,虽然出入不太方便,但总算解决了做饭问题。那时,每家每户的窗户外,堆满了蜂窝煤球。搬运蜂窝煤球,费时费力。尤其在夏天,汗流浃背,浑身脏脏的,非常难受。
进入新世纪,生活条件有了很大的改变,在农村,基本都用上了蜂窝煤球。有的直接从小贩手里购买,有的自己加工,他们从煤场买回煤粉,加一定比例的黏土,以水搅拌,用一个专门的铁模具,压出一个个蜂窝一样的煤饼,晾干后,收起来,平时做饭,冬日取暖。山上沟里的干草再也无人去割拾了,柴火被打入了“冷宫”,柴灶纷纷“下岗”。日久天长,茅草疯长,灌木丛生,树木茂盛,以前割柴的山路也逐渐不见了踪影。
我后来住进了楼房,用上了罐装液化气,上班回来,打开液化气开关,很快就能把饭做好,既省时,又卫生。有一段时间,我到省城学习,家里只留下妻子和孩子,每逢液化气用尽的时候,妻子就十分发愁,因为我家住在三楼,孩子还小,妻子一人很难将气罐搬上去。好在楼上楼下都是熟人,遇个事儿大家都愿意互相帮忙,为此我觉得欠下左邻右舍不少的情谊。
2010年,我家用上了管道煤气,旋转煤气灶的开关,“噗”的一声,一道蓝色的火苗升起。热锅红油,大火翻炒,不到5分钟,一盘喷香的土豆丝就出锅了。有了煤气火,做饭做菜十分方便干净,我也彻底告别了烟熏火燎的日子。岳母见了,经常感叹:“现在的人就是舒服,做饭不用和泥打炭,按钮一摁一转,就能做下香喷喷的饭菜。”
随着时代发展,社会的进步,电磁炉、电饭锅、微波炉、豆浆机、电饼铛、电烤箱等厨房电器陆续走进人们的家庭。有时候做饭,就连火苗也见不着。过去做饭,人要守着、看着灶台和锅,不敢走远,如果没人盯紧,菜会糊,粥会溢。现在许多电磁炉有定时功能,早上提前将米淘好放到锅里,调整好时间,中午回家,米饭就蒸好了。晚上睡觉前,将电磁炉定上时间,早晨人还未起床,热腾腾的米粥就已经好啦。做饭的智能化时代已经到来。